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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吧涅槃 从烟雾缭绕到赛博桃源
还记得吗？那些年。烟雾缭绕的房间里。键盘噼啪作响。屏幕蓝光闪烁。泡面香气混合烟味。这就是网吧。我们的第二个家。青春在这里燃烧。
但现在呢？你多久没去网吧了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。这个行业正在重生。从2016年到2023年，全国网吧数量从15.2万家锐减到7.7万家。但2024年开始止跌回升。仅杭州一年就新开三百多家。奇迹发生了。
01 廉价庇护所
为什么？为什么网吧又活了？
不是偶然。绝非运气。
江旗旗。杭州网鱼电竞区域经理。他道出真相：“网吧是收留各种各样人的最后居所”。
春节后。推着行李箱来网吧留宿的人多了。有的人辞职没宿舍住。来过渡几天。有人刚来杭州找工作。他们都在这里寻找庇护。
价格呢？太便宜了。最廉价的娱乐消费。和吃饭喝水一样是基础消费。可以穿越经济周期。
黄凡智。曾经的网吧老板。2021年他觉得网吧没希望。转身去做咖啡品牌。2024年他又回头开网吧。为什么？咖啡行业竞争惨烈。网吧完全没有加入。
网吧投资相对稳妥。残值高达60%。哪怕倒闭。电脑设备可以再卖。不会亏得啥都没有。
董睿在广州工作。2019年开始在湖南老家投资网吧。2024年又新增近百万投入。他认为网吧回报符合预期。一个投资周期约五年。三年回本。一两年盈利。每年约10%-20%利润。
很难找到这样的项目。现金流稳定。竞争没那么激烈。
02 孤独消费场
人。越来越孤独。
毕鑫辰。两家网吧的店长。之前在海底捞、乐高工作过。他发现很多行业工资在降低。唯有网吧例外。
他做过调研。询问每一位去单包消费的客人。75%的人家里都有电脑。而且配置都不低。
那为什么来网吧？
网吧上座率最高的一定是单人包间。以前更多人结伴来。现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来。人变得越来越孤独。
周晓彤。36岁。互联网大厂工程师。去网吧打游戏是他主要放松方式。家里有老人小孩。没有放松氛围。压力大时。他会请一天假。买上一堆零食。玩上一天。
这就是网吧的价值。提供足够舒服的环境。干净的键盘。布满香氛的空气。性能足够用的电脑。提供情感支撑。
03 硬件军备赛
网吧兴衰依附于电竞产业。
最典型的例子是《黑神话：悟空》。2024年8月横空出世。给网吧带来一波流量。至少热了一个月。
现在无论杭州这样的一线城市。还是株洲、醴陵这样的小城市。英伟达最顶级的4080、4090显卡。都已成为标准配置。
一台电脑成本至少一万五以上。
这一轮配置热潮兴起于2017年。一款名为《绝地求生》的游戏。这款游戏吃配置。如果谁的配置换得快。谁的店生意一定好。
许多门店营业额直接翻倍。从十几万到三四十万。
电竞游戏生命周期非常长。网吧中最受欢迎的游戏依然是《英雄联盟》。占到50%。事实上《英雄联盟》已经流行十多年。
每一年重大的电竞比赛。中国电竞队的成绩直接反馈在网吧营业额上。至少提升10%。
04 网咖进化论
社会网吧已成过去。
品牌网吧崛起。
所谓“社会网吧”。装修简陋。没有任何附加服务。传统网吧。
品牌网吧则装修考究。内嵌水吧。现场做餐饮和奶茶饮料。高端馆配价格昂贵的外接设备区。
网鱼电竞每天流程有56项。凌晨、晚上12点的冰箱温度检查。消毒等等。这些流程全部要发数据和照片反馈。员工执行完拍照。电脑再去审核每个时间点。
这就是现代网吧管理。精细化。标准化。
05 新流浪时代
最近一两年。有些人来了没有再出发。出现一群以网吧为家的流浪客。
张天。22岁。大约两年前开始推着行李箱入住新开网吧。这些地方开业前一两周通常提供免费上网优惠。原本只是过渡。没想到新网吧开得越来越多。
运气好时。手头有三四个备选地方。运气差时。网吧位置会偏远些。最远的一次。他拖着行李箱走了六个小时。
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：“我们核心成员有几个人。还有十几个外围成员偶尔加入。”
长期的流浪生活在他白色帽衫上留下斑驳黄点。枯草似的长发几乎遮住眼睛。他用炫耀语调说：“西到临安。南到萧山。东到下沙。北到良渚。所有网吧。我都深度体验过。”
张天之前有份稳定工作。为工厂招工。“招一个人赚两千块”。职业生涯最高峰。“一个月赚了三万”。当时方舱医院急需招聘建筑工人。给出很高佣金。
2023年后。鲜少有人招工。当年3月。租的房子到期后。他便住进网吧。
他家就在杭州。但和父母关系不好。家里人还以为他还在外面上班。
他听说过“三和大神”。但认为自己并非这样的人。“我追求的是服务”。
比起走投无路的“三和大神”们。他只是做出更具性价比选择。“三和大神”在“社会网吧”。他去连锁品牌。前者每小时一元。后者最低也要每小时六元。
张天也去过“社会网吧”薅羊毛。第三天老板就下逐客令。“哎。帅哥。你玩这么久了。回去睡觉吧”。
相比较而言。连锁品牌更宽容。不仅仅不会赶人。还给他送饮料。鼓励他为店里拉人。拉一个人送五元网费。
张天的流浪因产业升级而更为体面。但本质上收入来源还是日结。
让他庆幸的是。这两年杭州演唱会异常繁荣。“每周都有大型演唱会。保安都要上千人。一天两百多元”。这是他最理想工作。不需要动脑筋。也不和人打交道。
他算过一笔账。每个月吃饭花费不超过一千元。干四天保安能过一个月。
唯一困难的是春节期间。没有新网吧开业。也没有演唱会。他只能回家。“回家也很好。可以赚点压岁钱”。
江旗旗见过很多这种自我放逐的人。在他看来。男孩子都有这个经历。“有段时间。很不想上班。也没有什么上进心。但是又不能太过于空虚。就在网吧这么苟且着”。
但他相信。他们最终会在未来某一刻突然改变。
张天还不想改变。甚至不担心薅羊毛的日子走到尽头。过去两年的经历让他对未来充满信心。
06 未来在何处
网吧行业仍在探索。
与其他业态融合。电竞酒店兴起。提供“电竞游戏+住宿”。但存在监管空白。未成年人保护问题突出。
文旅等多部门研究起草加强电竞酒店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的通知。明确电竞酒店经营者应当告知电竞房区域不接待未成年人。不得允许未成年人进入。
但现实情况复杂。记者暗访广州市内46家电竞酒店。调查发现当前行业乱象丛生。普通酒店“挂羊头卖狗肉”。对被网吧拒之门外的未成年人无限制敞开。登记管理混乱。对未成年人入住的管理令人担忧。
电竞酒店总体可分为三类：专门电竞酒店、普通电竞酒店和电竞网约房。专门电竞酒店以提供电竞服务为主题。房型和设施全围绕电竞游戏需求布局。提供沉浸式电竞服务。普通电竞酒店含有电竞房。兼具普通客房和电竞房。电竞网约房以网约房形式存在。交易全程网络化。不需线下登记信息。在线上从商家处获得密码或门禁权限即可自行入住。验证身份不严或无须验证身份。
换句话说。即使是未成年人。亦可轻易做到无限制入住。
电竞酒店是网吧还是酒店？如果将电竞酒店定义为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。则必须取得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。且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严禁未成年人进入。如果将电竞酒店定义为住宿场所。经营者在履行查验、报告等义务后。可以接纳未成年人进入。目前。我国法律对电竞酒店没有明确具体规定。在场所性质认定上仍存在争议。
业内人士迫切希望有政府明文规定引导。林先生。粤塔电竞酒店创始人。从业三年多。拥有四十几家分店。看到了行业内种种乱象。“目前行业还是很早期阶段。现在入局的很多都是年轻人。资金比较紧。就会比较多乱象”。
一些酒店希望跟上潮流。但又缺乏资金。就利用种种方式减少投资成本。“普通酒店摆两个电脑。什么都没有。既不科学。也缺乏电竞精神；这种肯定是存在消防隐患、安全隐患的”。他表示。一些酒店允许未成年人入住。也可能导致各种问题发生。十分不规范。
林先生很早就选择禁止未成年人入住。他透露。目前电竞酒店归属哪个主管部门并没有明确。全国各地的派出所的管理方案也往往不太一样。“我们办手续的时候也很迷茫。没有人告诉我们要办哪些证。就只能按酒店去经营”。
林先生认为。目前国内电竞酒店发展态势良好。但相应的管理和规范也应逐步跟上。“目前整个行业属于监管比较模糊的情况。一定要立马规范。有明文规定。给这个行业一个去处”。
07 尾声：赛博桃源
网吧变了。
不再是那个烟雾缭绕的昏暗空间。它进化了。成为了更多元的存在。赛博时代的休闲综合体。
提供娱乐。提供社交。提供庇护。甚至提供归属。
为什么去网吧？家里不是有电脑吗？75%的人家里都有电脑。而且配置不低。
但他们还是去。因为那里不只有电脑。有氛围。有同类。有逃离日常的空间。
网吧收入中。网费收入占大约70%。剩下30%来自饮料、小商品等其他附加服务。但未来呢？可能颠倒过来。
就像洗浴中心。明明家里能洗澡。为什么去？不是为了单纯洗澡。为了搓背。为了按摩。为了吃自助。为了找个地方眯一晚上。
网吧也一样。不是为了电脑。是为了那种感觉。那种氛围。那种在一起的状态。
这就是现代网吧。赛博洗浴中心。那边荡涤肉体。这边荡涤灵魂。
你去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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